古代人平时说话也用文言文吗( 八 )


  时行方展疏,未及对,上遽云:『他说朕好酒,谁人不饮酒?若酒后持刀舞剑,非帝王举动,岂有是事?又说朕好色,偏宠贵妃郑氏。朕只因郑氏勤劳,朕每至一宫,他必相随,朝夕间小心侍奉勤劳。如恭妃王氏,他有长子,朕著他调护照管,母子相依,所以不能朝夕侍奉,何尝有偏?他说朕贪财,因受张鲸贿赂,所以用他。昨年李沂也这等说。朕为天子,富有四海,天下之财,皆朕之财,朕若贪张鲸之财,何不抄没了他?又说朕尚气。古云少时戒之在色,壮时戒之在斗,斗即是气,朕岂不知?但人孰无气?且如先生每也有童仆家人,难道更不责治?如今内侍宫人等或有触犯及失误差使的,也曾杖责,然亦有疾疫死者,如何说都是杖死?先生每将这本去票拟重处。』这段话就很口语化了,普通人完全听得懂。万历皇帝此时二十七岁,但是说话象个委屈的孩子。要求票拟(对雒于仁)重处。
  时行等对曰:『此无知小臣误听道路之言,轻率渎奏。』  上曰:『他还是出位沽名。』  时行等对曰:『他既沽名,皇上若重处之,适成其名,反损皇上圣德,唯宽容不较,乃见圣德之盛。』  复以其疏缴置御前。上沉吟答曰:『这也说的是,到不事损了朕德,却损了朕度。』  时行等对曰:『圣上圣度如天地,何所不容?』  上复取其疏,再授时行,使详阅之。时行稍阅大意,上连语曰:『朕气他不过,必须重处。』大臣们劝了半天,不行,还是要重处。任性啊。
  时行云:『此本原是轻信讹传,若票拟处分,传之四方,反以为实。臣等愚见,皇上宜照旧留中为是。容臣等载之史书,传之万世,使万世颂皇上为尧舜之君。』  复以其疏送御前。上复云:『如何设法处他?』申时行还是劝,不管,想办法收拾他。哄不住啊。
  时行等云:『此本既不可发出,亦无他法处之,还望皇上宽宥。臣等传语本寺堂官,使之去任可也。』  上首肯,天颜稍和:『因先生每是亲近之臣,朕有举动,先生每还知道些,安有是事?』  时行对曰:『九重深邃、宫闱秘密,臣等也不能详知,何况疏远小臣?』  上曰:『人臣事君,该知道理。如今没个尊卑上下,信口胡说。先年御史党杰也曾数落我,我也容了。如今雒于仁亦然,因不曾惩创,所以如此。』总算是被劝住了,可是心里还是不服气,怎么办呢?这回更有意思了,不说“朕”了,直接说“我”了。所以我们知道,皇帝有时候一急,也是我我我的,不一定都是称朕。
  时行等曰:『人臣进言,虽出忠爱,然须从容和婉。臣等常时惟事体,不得不言者,方敢陈奏,臣等岂敢不与皇上同心?如此小臣,臣等亦岂敢回护?只是以圣德圣躬为重。』  上曰:『先生每尚知尊卑上下,他每小臣却这等放肆。近来只见议论纷纷,以正为邪,以邪为正。一本论的还未及览,又有一本辩的,使朕应接不暇。朕如今张灯后看字不甚分明,如何能一一遍览?这等殊不成个朝纲。先生每为朕股肱,也要做个张主。』你们要给朕做主啊,可怜巴巴ing。
  时行等对曰:『臣等财薄望轻,因鉴人前覆辙,一应事体上则禀皇上之独断,下则付外廷之公论,所以不敢擅自主张。』  上曰:『不然,朕就是心,先生每是股肱。心非股肱,安能运动?朕既委任先生每,有何畏避?还要替朕主张,任劳任怨,不要推诿。』你们是不是就是不想管朕了?生气!
  时行等叩头谢曰:『皇上以腹心股肱优待臣等,臣等敢不尽心图报?任劳任怨四字,臣等当书之座右,朝夕服膺。』  语毕,时行复进曰:『皇上近来进药否?』申时行聪明,赶紧转移话题。
  上曰:『朕日每进药二次。』  时行等云:『皇上须慎重拣选良药。』  上曰:『医书朕也常看,脉理朕都知道。』  时行等云:『皇上宜以保养圣躬为重,清心寡欲,戒怒平情,圣体自然康豫矣。』  时行等又云:『臣等久不瞻睹天颜,今日幸蒙宣召,刍荛之见,敢不一一倾吐?近来皇上朝讲稀疏,外廷日切悬望。今圣体常欲静摄,臣等亦不敢数数烦劳起居。但一月之间,或三四次,间一临朝,亦足以慰群情之瞻仰。』  上曰:『朕疾愈,岂不欲出?即如祖宗庙祀大典,也要亲行。圣母生身大恩,也要时常定省。只是腰痛脚软,行走不便。』夹杂一些文言文理,基本还是口语化。
  时行等又云:『册立东宫,系宗社大计,望皇上蚤定。』  上曰:『朕知之。朕无嫡子,长幼自有定序。郑妃再三陈请,恐外间有疑。但长子犹弱,欲俟其壮健,使出就外才放心。』  时行等又云:『皇长子年已九龄,蒙养豫教,正在今日,宜令出阁读书。』  上曰:『人资性不同,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也要生来自然聪明,安能一一教训?』  时行等对曰:『资禀赋于天,学问成于人。虽有睿哲之资,未有不教而能成者,须及时豫教乃能成德。』  上曰:『朕已知之。先生每回阁去罢。』申时行见万历皇帝和颜悦色,就重提立太子之事,也就是国本之争。这时候离他初次提立朱常洛为太子已经有三年多了。一提到这个事情,朱翊钧就端起来了,都是文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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