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迎 小城卖鱼30年,输给了2个月的社区团购( 五 )


“啊 , 为什么?”
见我一脸疑惑 , 她将我引到一只冰柜旁 , 用手指了指冰柜角落里堆着的袋装鱼片:“我们先用这个了 , 团购上买的 , 看看好不好用 。 ”



当天的营业额

“菩萨会原谅我的”
帮工的最后一天 , 我打算早点到 。 凌晨2点半 , 闹铃响了 , 一掀被子 , 我瞬间就后悔了——也太冷了吧 。 那天 , 靠近广东的赣南 , 气温已降至零下1度 。
来到仓库时 , 谢阿姨已经忙开了 。 见我来 , 她传给我几张单子:“按照上面酒店的需求 , 一条一条拿 , 杀好 , 用黑袋子装 。 ”
仓库很昏暗 , 在白炽灯光的反射下 , 每条鱼背都是黑的 , 很难分辨 。 想着反正每种鱼都要 , 我先捞上来几网 。 大小不一的鱼在潮湿的水泥地上甩尾跳跃 , 污水飞溅在头发上 , 脸上 , 衣服上 。 我俩毫不理会 , 用袖子擦一擦 , 就继续忙手上的事 。
实话说 , 之前我没杀过生 。 初时杀鱼 , 我连看都不敢 , 要是旁人在边上观摩 , 一定觉得场面滑稽——一个大小伙儿蹲在地上 , 紧闭双眼 , 抿着嘴唇 , 一手抓鱼 , 一手拿起刀背 , 对着鱼头猛砸 , 砸没砸准也不知道 。 感受最深的 , 是用手掏出鱼的内脏时——我能感到它内部的抽搐 , 之后用力一扯 , 整套内脏就拉出来了 。
杀多了也就麻木了 。 到了后来 , 我几乎是面无表情把鱼拍晕 , 刮鳞 , 去内脏 , 然后把鱼丢到一边 , 一条、一条、又一条 。



杀了一早上的鱼 , 谢阿姨的手被泡得红肿 。
所有鱼货处理妥后 , 已是清晨5点 。 昏暗的摊位里 , 我打开前置摄像头仔细端详:我的眼角泛着血丝 , 头发则贴在脸上 , 流下一道道猩红的印 , 嘴里也是鲜腥的味道 。 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名午夜屠夫 。
谢阿姨拍拍我:“小伙子还好吗?”
“感觉不太舒服 , 想吐 。 ”我说 。
她让我去洗把脸 , 漱漱口 , 还给我买了豆浆 , 说:“一开始是这样 , 会慢慢习惯的 。 ”
这些鱼送到顾客手上 , 就是无数人劳累一天后的晚餐、亲朋好友间宴客送人的佳肴 , 也算是有好的归宿——谢阿姨这么安慰我 。
她又说:“我们这些人咧 , 做的是杀生的活 , 所以更要善良 , 每到农历十五 , 我都会去河里放鱼 , 这是取于自然 , 归于自然 。 我卖鱼卖了30年 , 没做过亏心生意 , 我杀鱼也是为了养活我两个女儿 , 这是天理 , 菩萨会原谅我的 。 ”



我在进鱼货的江边放生了几条鲤鱼 。
我不是什么圣人 , 天天喊着“不杀生” , 只是一下经受不起这个场面罢了 。 靠着椅子休息了片刻 , 便开始准备早市了 , 结果忙碌了一早上 , 也只有两个来买鱼的人 。
想到十几年前人群熙攘的卫府里市场 , 竟有些恍如隔世 。 那时 , 摊贩们推着小推车 , 卖新鲜出炉的米粉和油饼 , 老人们则起了个大早 , 过来买早餐 , 精心挑选当天的蔬果鱼肉 。 叫卖声和砍价声在市场上空环绕 。 而如今 , 这种热气腾腾的画面蒸发不见了 , 卫府里市场苍白如同一座死城 。
“只剩4个鱼摊了 。 ”谢阿姨说 , “原来卖鱼的有3排 , 12个鱼摊 , 大家都抢着来 , 现在这里都没人租了 。 ”
她用视线清点了一遍仅剩的摊位 , 扬了扬下巴 , 指向对面:“我是还好哦 , 女儿都长大了 , 对面那个卖菜的 , 儿子没读到书 , 结婚生了个孙子 , 一家人在这里卖菜 , 现在他们不做了 , 要去广东打工 , 以后都不知道怎么办 。 ”



卫府里市场内 , 冷清的菜摊 。
那天早上只有3筐鱼要送 。 我独自把鱼筐搬到漆黑的后厨 , 黑色塑料袋散开了 , 血腥的味道弥漫出来 , 我感觉有一双眼睛透过塑料袋盯着我 , 脑海里旋即出现了幻觉——我幻想自己是一条鱼 , 被无情的大手抓住 , 敲晕 , 扒皮 , 再撕拉一下扯出内脏 , 然后送到餐桌上 , 任人大快朵颐 , 席间有人吹嘘说:“这是人对动物的降维打击 。 ”
那天的营业额只有446元 , 甚为惨淡 。 但也许 , 这种惨淡日子也并不长久了 。


【美迎|小城卖鱼30年,输给了2个月的社区团购】
临走前 , 我问谢阿姨:“要是哪天你不做了 , 你会去哪里?”
谢阿姨朝我一笑:“我啊 , 我就去找我大女儿啊 , 她老早就让我不做了 , 觉得太辛苦 , 但我们是农村人 , 手闲不下来的 。 ”
我给她包了一个红包 , 她却怎么说也不肯收:“你免费给我做事我还收钱 , 太不地道了 。 ”
我拗不过 , 到隔壁商场买了些补品 , 放在鱼摊上 , 便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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