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平时说话也用文言文吗

明清时期的普通民众,口语和现代人已经相当接近了。由于这一时期离现在不远,大量产生于普通民众和日常生活的史料保存下来,故而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用白话写成的文字。重读这些文献,趣味盎然,比起一本正经的典雅文言文记载的历史,有着非同一般的感受。这里贴一篇我看过的极其有趣的碑刻,碑文完全用白话文写成,用山西话读出尤为带感。此碑为现存于山西省晋城市阳城县北留镇南庄村的《众议立碑记名》,讲述的是明思宗崇祯五年九月,农民军主力紫金梁、老回回部进军至阳城县沁河流域,袭击北留、南留等村镇,并一举击溃冀南兵备道王肇生麾下主力、由都司吴必先率领的1500名泽州乡兵的事情:
大明皇上至壬午年二百余年,崇祯癸酉刘寇歹乱。七月中贼头尾一百余里远近,老天洛雨至多,七月十三下雨,刘寇十五六日就到石远村边,一村乡民俱上五道庙岭与贼交战相斗,乡兵赶至,刘贼高家窊村边等到十七,四外刘贼都来打仗,唬的一村人居上在房上与贼相打。众人逃躲不急,那刘贼刀箭射杀死五百有余,烧其房屋百间。咱南庄头一社人等俱躲在西南山中崖洞里边避难。有贼满山中巡走,到乞雨沟口抢骡驴一十八头,尽行口粮,兵撇了,秋谷全收,小豆全收,全亏谷地逃躲,老天保佑尽兴,有杀死咱庄上人。到八月十五,又往河西一扫平池。到九月初日兵道王老爷领陶将官,在言家河岭上把守,白将官在鞍则圪垠把守,吴将官领兵一千伍百赶至北留九狼墕排下阵势,又带小城乡民三百有余,止有吴将官领兵使奴武剑。那刘贼世众,四下违张过来,杀的兵马吊帽去靴,尽行杀死,止逃出数十余兵。秋尽,刘贼居下河南、山东搅扰。立冬以后,尽过黄河那边,止烧扬郡堂房一座,在没有毁坏。崇祯六年,咱一里主家县上赵国壁,号临渊,同领阖里人修寨避难,每一亩做工三日,地粮麦半升,谷一升,误工一日,折钱六十文入寨工用与。留碑记,恐后人不知。还有一篇在明末山西地方文献中颇具盛名的碑文,阳城县郭峪镇富商王重新所立的《焕宇变中自记》,对此事记载也颇为详细。王重新具备相当的文化水平,明清交替之际又以地方领袖自命,其行文已经比《众议立碑记名》书面语很多,但仍然不脱口语的痕迹:
九月十七日,贼自端氏而来。冀南道王爷讳肇生,山东掖县人,以乡科擢用,清廉义勇,天下无双。属养兵恤民之计,设处捐饷,开厂造钱。于泽州演武场设坛,拜请吴开先为将,招募义勇、新兵一千五百名,外有报父兄仇者数百人,北留墩前与贼对敌。贼众兵寡,四面围合。初用火炮打伤贼数十人,贼势渐多,寡难敌众,吴兵大败,全军被戮。至如杀死尸骸,王道爷暂着掩埋,以听人领取。逃出带伤者仅数十余人。王道爷备衣衾棺木,亲殓吴将尸骸,致祭于泽州南关,甚且附棺痛哭,军民无不流啼。再让我们看看,文采斐然的缙绅是如何记载这件事的。当时沁河流域地方自卫的灵魂人物之一,家在沁河上游,距离北留不远的沁水县窦庄村的前兵部尚书张五典长孙、巡按辽东监察御史张铨长子、锦衣卫都督同知张道濬也没有错过对这件事的记录。值得一提的是,紫金梁大军之所以南下阳城,正是因为他刚在窦庄攻城战中,被张道濬装备佛郎机的精锐家丁和乡兵打的屁滚尿流。
都司吴必先率泽州新兵一千二百人至润城,复招三百余人,营南留杀圪埚。稍远皆山,贼据山,断薪水路,环逼营。营复近高墩,贼俯射,营破,人无斗志,虽尽歼。独必先转战五六里,不得路,死。必先,徽人也。有臂力,善骑射,亦颇读书。初贫,游,人无礼者。余哀之,延给衣食,复予百金够产,介舍亲窦明道,迎其父母及妻,遂家敝乡。余荐之榆关,必先口辩,得袁视师崇焕欢,遂佐袁。擅杀毛帅文龙,得授都司,余书绝之。已袁败,必先窜,人莫知也。阅四年,还。适泽新兵无驭者,乡绅咸荐必先。王兵使肇生询余,余力止兵使曰:“必先纸上言,非所经历,必败乃事。”兵使曰:“新兵饷皆捐于士民,不许,并无兵矣。诺而抑之可也。”至是涂地,兵使语余:“悔不听指,乃如此。”嗟夫!必先亦可谓忠国事矣,然不谙地利,死千五百人,得赎其罪否乎?或者曰:佐杀毛帅,久有死道,今适报之。未可知也。张道濬诗文飘逸,在明末山西文坛占有重要位置。他对此事的记载,已经是我们所习惯的极为流利典雅的文言文了。从史料价值来看,张道濬的记载与几方碑刻相差无几,都是亲历人宝贵的一手记载,不过,虽然说的都是同一件事,但是找不出一丝一毫民间“拉家常”的感觉。再让我们看看另一份辗转而来的重要二手史料,《怀陵流寇始终录》是如何记载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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