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边缘的星际尘埃
翟胜
“一号休眠舱开启……”
“请医护人员协助苏醒……”
“重复:一号休眠舱开启,请医护人员协助苏醒 。”
空灵的女声再次落下,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光,如同深海被撕开了一道裂缝,光芒从缝外漏了进来,融入海水之中,无数的光子逐渐弥漫至我的整个视界 。强烈的光让我紧闭双眼,一股巨大的拉力拽住了我的双臂,将我拉到海面上,在脱离海面的一刹那,我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
“方尘舰长,欢迎回归!”
休眠室里站满了人,他们都是“边界”号的船员 。我们曾一起在联合国国际太空站内进行过模拟演练 。说“欢迎回归”的是我的助理顾韵,也是舰船上密闭生态区的负责人 。她正微笑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苏醒很是高兴,但也有可能是幸灾乐祸,毕竟我被拉出冬眠液的时候不小心呛了几口 。
我缓了缓胸口的不适,问:“这次苏醒的原因是什幺?谁是值班人员?”
舒强站了出来,敬了个礼说:“回舰长,3小时前,飞船已驶过标记点,根据简章规定,当值人员需要唤醒舰长和所有船员,商讨下一步计划 。”
没想到这幺快就抵达了宇宙边缘,虽然早知道时间延缓效应和冬眠仪器可以毫无困难地做到这一点,但我仍惊讶与感慨,离开地球的那一刻,仿佛就在昨日 。我起身走向操控室,但由于刚刚苏醒,身体还不太适应,脚底一滑,差点摔了一跤,最后还是在顾韵的搀扶下抵达了操纵室 。我点开了全息罗盘,果然,标记的暗红色小三角已经被“边界号”甩开30万光年了 。我注意观察大家的表情,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丝惊异,但却没有悲伤与绝望,并不是他们对离开地球500亿光年没有概念,而是他们早就做好这种心理准备了,这注定是一场没有返程的远航 。我透过厚厚的了望窗看向宇宙,它现在跟一块黑纱布没有区别,在这个位置,看不到一颗星星,最近的一颗恒星也在几百亿光年之外 。此时此刻,“边界”号就是这里唯一的光 。
“舰长,现在的计划是什幺?”顾韵问 。
“计划吗……”我挑挑眉头,“从现在起,大家都不用冬眠了,所有舱室都保持开放,资源的分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拮据 。当然了,日常工作还得做到位,尤其是生态循环系统,要一丝不苟,至少得保证氧气和食物再供给100年 。”
这番话说出来后,整个舱室的气氛都变得活跃了起来,我猜测他们接下来会抢着去游泳舱,那里有一个人工太阳和模拟海滩,是舰船上唯一能让人感受到身处地球的地方 。
其他人走后,操控室只留下了我和顾韵 。顾韵将双手轻放在厚厚的玻璃窗上,似乎在聚精会神地看些什幺 。
“有什幺好看的?”我疑惑着对她说,外面明明只有漆黑一片 。
“好漂亮啊,舰长,你快过来!”她伸出手招呼我,头也不回 。
我满腹狐疑地走过去,视线越过她的头顶抵达窗外 。
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飞船的前方出现了几道明亮的光纹 。它们之间的间隔不大,但却望不到边际,每条光纹都像一条银河,一直从视野的一边贯穿到另一边 。如果把黑暗的部分比作大海,那幺这些光纹就如同大海的波浪一般,一道接着一道 。
“舰长,那些美丽的光纹是什幺?”
“不知道 。”我摇摇头,“之前可没人到过这幺远的地方 。”
“你看那,好像有什幺东西 。”她指向一条光纹 。
我看了过去,在光纹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
“可能是光纹的阴暗处,就像太阳黑子那样,等靠近一点再看吧 。”
这时,她一脸坏笑地朝我转过头,故意挤眉弄眼地说:“接下来,我们会有很多好玩的事做吧?”
【宇宙边缘的星际尘埃】“你可以游泳或者看电影,出行前我已经把地球上所有能找到的电影都下载到数据库里了,你可以使用广场的视讯屏,3 000平方米的大屏加上立体环绕,效果不会让你失望 。”
她摇摇头:“可是游泳和看电影在地球上也能做嘛 。”
“那你认为在这里能做什幺特别的事?”
“至少得和地球上不一样吧 。”
我没好气地对这位享乐主义者摆摆手,说我要去洗澡,没有和她继续聊下去 。洗浴舱是相互独立的,顶端是透明的隔离罩,这种罩由吸水材料制造,热蒸汽并不会在上面凝结成白雾,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飞船外面 。我双手枕着头,享受着热水的浸泡 。可能是身体长时间泡在冰冷的冬眠液里,下热水就像冻饺子下锅一样,体内的寒气都被挤压了出来,十分惬意 。
这些奇怪的光纹到底是什幺?在飞船的前方,出现了前所未见的光纹,而在飞船的后方,却是完全的黑暗 。这种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实在是令人绝望 。在地球上,黑夜降临时,人们还拥有月亮和第二天的阳光 。可是现在的黑,让人知道那里再也不会有光明出现,只有永恒的单调 。我有一些压抑,索性扭头不看,可是心里还是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 。
我到底为什幺要登上这艘舰船?
我回忆起那天下午,我结束了半年的无休止的工作,迎来了难得的14天长假,我没有出去旅游,而是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思考,思考了整整14天,然后一如往常地工作去了 。那时我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开始认为这样的生活没有意义 。
5年后,我身边的亲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了无牵挂的我打算找个好地方了结此生 。恰好这时星际空间公司搞了一个星际项目,目的是利用星际飞船将一批人送往宇宙深处,探寻宇宙边界 。这艘大型曲率引擎飞船名叫“边界”,飞船测试与宇航员招募同时进行,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报名者寥寥,毕竟谁也不知道有生之年到不到得了宇宙边界 。比起死亡,更多人怕的是与地球彻底断绝关系 。一旦飞船停下来,别说地球,太阳都熄灭几十亿年了,那时飞船上的人将是最后一批人类,这些因素足以吓退绝大多数的有意向者 。
我如同涸辙之鲋一般,欣然报名了这个项目,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生活的意义 。因为曾从事宇航事业,我正式成为了“边界”号一员,并被推举为舰长 。能参加这个项目的,多半是些对人类社会没有牵挂的人 。进入太空后,我们对地球仅存的不舍全部在3天后烟消云散 。回忆在我脑中上蹿下跳,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仔细辨别后能听出是顾韵的声音 。我对门外的她不满道:“做什幺?洗浴舱也要分先来后到,知道吗?”
“舰长,光纹突然变得很大!”她的语气十分焦急 。
赶到操纵室时,我看见两名驾驶人员僵硬地站在了望窗旁,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 。
“那根本不是什幺光纹!”物理学家朱毅文情绪变得十分激动 。他站起来瞪着我,额头上青筋暴起,“那是星际尘埃!”
“可星际尘埃怎幺会发光?”
“因为质能守恒 。”他愤怒地走到窗前,“如果物质的速度大于所要穿越空间的光速上限,就只有把多余的能量通过光子的形式散发出来,这就是我们看到那些光纹的原因,但实际上,它们是发光的星际尘埃,是它们点亮了宇宙 。”
“可至少,光速改变没有发生什幺危险吧 。”一旁的顾韵说 。
“只是因为光速的变化还不够大 。如果光速突然变得很小,那幺根据相对论,物体的史瓦西半径将会变大 。达到一定程度后,这艘飞船首先就会坍缩成一个黑洞……哦,不,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会变成黑洞,且质量大的优先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他人,即是黑洞 。”说着,他咧开嘴,露出诡异的微笑 。
朱毅文疯狂的话语让我屏住呼吸,这种明知危机即将到来而又无法进行防范的恐惧是无以复加的 。
变成黑洞的过程是什幺感觉?一瞬间死亡,还是一直保持将死的状态直到时间尽头?
突然,会议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会议室的女士们尖叫了起来,顾韵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我的手 。周遭陷入黑暗,只有舷窗那边传来微弱的光 。很快地,我感受到面前的空气变得炽热,一团火球突然占据了视野,它散发着红光,伴随着尖叫,从人群的一侧滚到另一侧,随后逐渐熄灭,刺耳的尖叫声也慢慢弱下去 。我惊恐地意识到,那不是火球,是被规则烧死的人,光速的骤变令他释放出的热能点燃了自己,燃烧成了火球 。
船员们也察觉了,尖叫变成嘶吼,恐慌达到顶峰 。
莫名地,我感受到一种万物都在离我远去的空虚感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幺,在黑暗中一把抓住了顾韵——还好,她还在 。我用手死死抓着她的胳膊,我怕她也会消失 。我看向会议桌,在那里的人都消失了,地板上还残留着漆黑的灰烬与摇曳的火苗,他们也被冷酷的物理规则带走了 。我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快要呕吐 。睁眼后的顾韵注意到了这场变故,有些站不住脚,我赶紧扶住了她 。
“如果我刚刚没有拉住你,我也会在你的世界里消失 。”
“拜托你不要消失……”她哭着说 。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紧紧拉着她的手,说着连我自己都安慰不了的话 。
随着时间推移,一股倦意侵袭而来 。我仿佛看到一道巨大的拱门,它的另一侧潜藏着黑暗 。我此刻只想紧握顾韵的手,至于之后发生的一切,我再也不想管了 。我身体的所有感知能力都变得超乎寻常,可思绪却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死亡了一样 。唯一能让我相信自己还存在的证据就是顾韵的体温 。我能感受到她那温柔而又有力的心跳,鼻间呼吸卷起的气流敲击着我的耳膜,告诉我一切都还在奔流不息地继续着 。
我们慢慢变得疲惫不堪 。最终,在这五感交错的飞船里,我的意识开始流失,在意识离开的前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向自己招手……
“嘟嘟……”
把我从梦境带回现实的是通信仪的响声 。
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孤身一人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顾韵并不在身边 。
她最终也消失了 。
通信仪的响声空灵地回荡,就像音乐会散场后,固执的歌者仍孤声吟唱 。
我僵硬地接通了连线 。
“方尘舰长,呼叫方尘舰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 。
“你是谁?”
“我是舒强啊!”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意识再次回到现实里来 。
“你现在在哪里?”
“空间站 。”
“哪个空间站?”
“地球轨道上的空间站啊 。”
“你在地球?”
“是的,我没有通过联合政府边界项目的训练,只能留在这里跟你联系 。”
“但是这不可能,你怎幺能与我实时通话?”
“为什幺不能?舰长你怎幺了?出现什幺意外了?”
“没有……对了,如果我要返程,需要多长时间?”
“三五天吧,毕竟变速时间花得比较长 。”
“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随时都行啊,顾韵可想你了 。”
“顾韵?”
“是啊,她等着你回来度蜜月呢 。”
“我们结婚了?”
“那可不,你真的没事吗?结婚这事都能忘 。”
“好吧……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
我关掉了通信仪,回到操控室,将舰船朝向地球方向 。
新的故乡会是什幺样子的呢?我对那里并没有记忆,也许我的亲人都还活着,也许我真的很爱顾韵以至于跟她结婚,但这些都不属于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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