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兹克奖，瞄准社会问题
木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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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16日，布基纳法索，迪埃贝多·弗朗西斯·凯雷设计的“乡村-歌剧”学校
“我希望能改变人们的思维定式，推动他们去实现梦想、承担风险 。”
在揭晓2022年普利兹克建筑奖的3月15日，获奖的迪埃贝多·弗朗西斯·凯雷对着镜头说出自己的抱负 。
过去20年间，这名来自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布基纳法索的建筑师，在贫瘠的非洲土地上，以社区共创、就地取材、融合多元文化的方式，建造起大量将材料、功能和美学完美结合的小学、中学、孤儿院、医疗设施 。
作为首位获得该奖的非洲建筑师，他被普利兹克奖评审团评价为“服务者”—他实现了用建筑反映和服务于民众的需求，包括生活需求、教育需求和审美需求;他通过“建造建筑—社群参与—解决社区问题—促进机构设立—影响立法—推动变化”的有效路径，践行自己的使命 。
他因此获得“坚守普利兹克奖项的使命”之赞赏 。
每个理想主义者都想构建一个自己的乌托邦，而建筑师不仅仅是“思想者”，还是“行动者”：这包括了凯雷，以及数十年来，普利兹克奖获奖名单上一个个闪耀着人文之光的名字 。
普利兹克建筑奖由美国芝加哥普利兹克家族通过旗下凯悦基金会创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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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邦现代主义建筑的支持者柯布西耶曾说，建筑应该是时代的镜子 。他希望赋予建筑以更多，寄希望以建筑改变社会 。
1979年，普利兹克建筑奖由美国芝加哥普利兹克家族通过旗下凯悦基金会创立，每年评选一次，授予一位或一组做出杰出贡献的在世建筑师，奖赏包括10万美元奖金和一枚铜质奖章 。
奖章反面刻有亨利·沃顿1624年在其《建筑要素》一书中提出的建筑三个基本条件：“坚固”“实用”“愉悦” 。
40余年来，普利兹克奖的价值观呈现多元与变换 。其中关于社会的议题，于1989年首次出现后，直到2014年坂茂周一获奖时才得到足够的关注，而2016年亚力杭德罗·阿拉维纳的获奖，更是将该议题直接披露于世人面前—很多人相信，这与担任普利兹克建筑奖多年评委的阿拉维纳的推动不无关系 。
自此后，包括多西等人的获奖，令普利兹克奖聚焦的价值观隐约可见：关注社会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 。曾经位列优秀品质第三位的“责任感”，被放置到至关重要的位置;建筑师身份的多重性被关注，在“艺术家”之外，他们的“服务者”身份被前所未有地重视，且被寄予厚望 。
凯雷来自贫困的西非乡村 。他因为是酋长的儿子，成为曾经的唯一有机会接受小学教育的孩子，并第一个走出去，在德国柏林工业大学攻读建筑设计学位 。毕业后，他选择回国，在贫瘠的土地上，从无到有地搭建一个心中的乌托邦 。
这个乌托邦首先是教育建筑 。2001年，他的第一座建筑—甘多小学诞生了 。这座用泥土、铁皮搭建起来的小学，令他在2004年获得阿卡汗建筑奖，并获得建立自己建筑事务所的契机 。
随后，他在布基纳法索、肯尼亚、莫桑比克和乌干达等国，建立了更多的小学等设施 。它们“是与社区居民共同建造的，地域性材料、建造方式和本土化实施过程，共同构成了建筑特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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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奖者— 迪埃贝多·弗朗西斯·凯雷
改变不断发生 。随着项目的持续推进，甘多小学的就读人数从120人大增至700人 。布基纳法索全国上下对凯雷的信任和拥护，促成了布基纳法索国民议会项目的推进;与此同时，他设计的小学和中学的影响力，促进了许多机构的成立 。
凯雷以一种高度尊重地方和传统，同时又带来变革的方式，向人们展示地方性如何成为一种普遍的可能性，也展示了建筑师作为服务者如何改变社会 。
2014年，日本建筑师坂茂周一获得普利兹克奖 。评语写道：“坂茂的全部作品不仅呈现了他善良的初衷，也体现了创造性的思维模式及革新的设计理念，特别是在建筑材料和结构方面……他使建筑师能够参与政府、公共机构、慈善家及受灾群体之间的对话 。”
坂茂坚信，建筑既是一种审美艺术，也是一种政治和人道主义艺术 。1994年卢旺达大屠杀中，数百万人流离失所，他为联合国设计成本低廉的避难所;1995年日本神户大地震中，他开发出“纸木宅”和用硬纸管搭建的社区中心，后者于2008年被拆解运往中国台湾，并被投入再使用;2011年，坂茂为中国青海玉树地震灾区的孩子设计修建了学校……
1995年起，他创建了一个名为VAN（建筑师志愿者网络）的非政府组织，并在其后的20年中，带领志愿者前往发生自然和人为灾害或战争的国家和地区进行支援，运用硬纸板或航运集装箱等材料，快速组装搭建简单、适用、低成本且可循环利用的避难场所和社区设施 。
当他在灾区工作时，他总觉得自己像一个外科大夫：“应该投入百分之百的专业性去操作一个手术 。”与建设“标志性建筑物”相比，他喜欢在这样的“受限”情况下进行设计，比如场地条件艰难或预算很低等，同时解决问题 。
他通常尝试着去找当地的材料，用一些可回收的、低成本的、可循环利用的并且在现场方便使用的材料，同时尽量寻找当地的建筑工人建造，以此为他们提供一份工作，并发动学生和志愿者共同参与 。
他更愿意为遇到困难的人群工作：“医生和律师，他们服务的对象总是处于困难的时刻……服务社会却是我们建筑师应该去做的 。”
2016年，智利建筑师亚历杭德罗·阿拉维纳被授予普利兹克奖 。他同时成为世界建筑艺术和学术界最具影响力的盛事—2016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的策展人 。
这一份前所未有的殊荣，很大部分来自他在社会住宅方面的实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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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茂周一开发的“纸木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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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年后，仍没有一个住户因为房子涨价卖掉它 。自2000年创立ELEMENTAL建筑事务所开始，他便与合作者以清晰的社会目标开展工作，事务所被他们称为“行动库”（Do Tank）而非“思想库”（Think Tank）—他们致力于以实践来建构乌托邦而非空想 。
事务所专注于涉及公共利益和具有社会影响的项目，涵盖住房、公共空间、基础设施和交通运输等领域 。尤其是保障性住房建设方面，团队参与住宅项目每一阶段的设计，“与决策者、律师、研究人员、居民、当地政府和工人进行合作，以此来获得直接的、具有想象力和灵活性的住宅建筑方案” 。
最典型的例子，是位于智利北部的金塔蒙罗伊项目：100户低收入家庭，被要求安置于约5000平方米的城市中心位置，政府提供的7500美元补贴，仅能满足每一户30平方米的房屋建造 。
阿拉维纳改变设计思路，由事务所设计建造房屋框架，厨房、浴室、屋顶等“复杂的一半”，以提供生活所需的基本居住空间，其他部分让住户自行动手完善，“通过努力过上体面的生活” 。
“参与式设计”增强了居住者的参与感和个人投资意识 。2016年接受采访时，阿拉维纳欣慰表示，第一批“半成品好房子”于2003年建成，而“13年后，仍没有一个住户因为房子涨价卖掉它” 。采用这种模式，事务所先后开发出2500多套价格低廉的社会保障性住房 。
这种创新的方式，扩展了建筑传统的能力范围，赋予建筑师职业一个应对建筑学领域当前要求和未来挑战所必需的全新维度和复合型身份 。奖项的评委在获奖评语中这样描述阿拉维纳：“……清晰地展现了自己融合社会责任、经济需求、居住环境和城市设计的能力 。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将人们对建筑的实践需求上升到对艺术追求的高度，同时应对当今社会经济的挑战 。”
在一场TED大会演讲上，阿拉维纳指出：“建筑师的最大问题在于，他们总是试图解决一些只有其他同行才感兴趣的问题，其实最大的挑战应该是应对贫穷、污染、拥堵、隔离等非建筑性的问题，并且努力贡献自身的专业知识 。”
【普利兹克奖，瞄准社会问题】普利兹克奖是一个嘉奖，也是一个精神灯塔，它“融入了工艺美术运动、新艺术运动、装饰艺术等思潮对人文、传统、地域、装饰及精神需求的考量，同时继承了这些思潮中体现出的积极参与社会、立足当下、面向未来的精神面貌” 。
时代的责任，要求建筑师在拥有艺术潜能和建筑才华的同时，必须培养构建有利于社会的乌托邦的能力 。中国的建筑师，准备好了吗？
责任编辑吴阳煜 wyy@nfcma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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