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财经社|蛋碎了,谁来收拾一地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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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李逗 麻策
欠款、CEO被查、断网、提现困难、数百人聚集总部讨薪等一系列波折后 , 蛋壳公寓跌跌不休的股价突然迎来转机 。
11月17日 , 蛋壳公寓股价一改数月颓势 , 收涨75% 。 随着消息更迭 , 蛋壳的股价也随之起伏 , 11月18日 , 盘中涨幅一度超过了100% , 两日累涨233% , 换手率高达509% , 收于4.57美元/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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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短短两天内 , 我爱我家将“接盘”蛋壳公寓的消息已经几易其口 。
此前我爱我家官方曾对AI财经社回应:“目前没有接到相关通知 。 ”但仅仅一天后 , 便有媒体报道称 , 我爱我家对蛋壳的收购洽谈已有实质性进展 。
无论最终尘埃如何落定 , 一个无可厚非的事实是 , 与蛋壳公寓有关的业主、租户以及供应商 , 都在热切盼望这根稻草 。
自从今年2月份蛋壳公寓爆发资金危机后 , 蛋壳公寓的各地业主、租户以及合作商们陆续开展了多起声势浩大的声讨活动 。 面对一次次的声讨和质疑 , 蛋壳也以微博回应的方式逐一否认 。 而在事件集中爆发的11月16日当天 , 蛋壳仍坚称 , “没有破产 , 不会跑路 。 ”
负面席卷而来 , 整个长租公寓业态都不得不面临信用危机 。 在这个成也资本 , 败也资本的故事里 , 没有胜利的一方 。
"要给在外打拼的年轻人一个温暖的家 。 "这曾是蛋壳公寓成立之初的愿望 。 上万年轻租客维权之下 , 这一宣传标语显得尤为刺眼 。
谁来拯救蛋壳?
11月18日中午 , 伴随着京城的第一场秋雨 , 蛋壳公寓北京总部门口撑起了一顶顶雨伞 。 伞面之下 , 是一群面色凝重的年轻人 。 这些人手里拿着号码牌 , 在蛋壳公寓大楼入口处 , 拉起了长长的队伍 。
他们都是蛋壳公寓的租户和业主 , 前来登记退租或解约事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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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登记现场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 , 让前来讨要说法的人们心中徒增了一分寒意 。 而关键的问题是 , 事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 一位现场排了近两个小时才登记成功的租户表示 , “排到号后会登记电话、居住地等个人信息 , 但退钱诉求没解决 。 ”
蛋壳方面负责调解的人告诉他们 , 蛋壳申请过破产 , 但并未被通过 。 “连账上的钱都已经不能随便动了 , 已有相关部门介入 。 ”
沟通无果 , 要款无门 。 许多租户决定近期再以起诉的方式维权 , “得做好两手准备” 。
一周前 , 另一起大规模的声讨也发生在这里 。 相似的场景 , 只是讨要欠款的队伍里还多了供应商、保洁、维修人员 。 因为进展颇慢 , 现场一度发生肢体冲突 。 据现场参与维权的供应商对AI财经社透露 , 当天只有蛋壳的财务总监出面回应说 , 正在等待融资方打款 , 不然没钱 。 “这个回复就意味着 , 我们的还款遥遥无期了 。 ”
北京总部维权爆发后 , 各地的蛋壳公寓受害方决定掀起一波集中维权 。 AI财经社获悉 , 11月17日当天 , 来自深圳的一波蛋壳租户以及合作商们 , 聚集到了蛋壳公寓深圳公司 , 前去讨要说法 。 但最终得到的回应依旧是敷衍了事 。
蛋壳并非最先爆雷的那个 。 在这之前 , 长租公寓危矣的消息就时有发生 。 据不完全统计 , 2020年已有26家长租公寓公司先后爆雷 , 或被接管 , 或遭破产 。 但当国内第二大规模的蛋壳公寓遇到同样情况后 , 却在业内引发了连锁反应 , 背后牵扯人数也众多 。 以至于包括北京、深圳、杭州等地在内的多个相关部门均已介入其中 。
在北京 , 相关部门也于近期发布公告表示 , 蛋壳租客及业主们 , 需根据房屋所在地到相应接待点办理房屋流程 。 据知情人士透露 , 目前各个街道办事处提供了登记的窗口 , 能提供解约登记或者退租消息登记 , 但也没办法直接退租金 。
尽管已有人介入调解 , 但想要盘活蛋壳这盘危局 , 还需一位“白衣骑士”伸出援手 。
据《经济观察报》报道 , 最近一周 , 我爱我家董事长、总裁谢勇等高管已着手洽谈接手蛋壳公寓事宜 , 目前我爱我家正核算财务成本问题 。 同时 , 上述报道称 , “受北京市相关部门邀约 , 包括自如、相寓在内的多家长租公寓参与商谈接手蛋壳事宜 。 ”而在此之前 , 传言称蛋壳公寓最大的接盘方还是自如 。
相寓是我爱我家旗下长租公寓品牌 , 规模排名仅次于自如和蛋壳 。 对于我爱我家来说 , 如果有了蛋壳大规模的房源介入 , 将进一步加大其在长租公寓市场的业务优势 。 而对于自如来说 , 此前亦曾有过接管长租公寓鼎家暴雷的处理经验 。 2018年8月鼎家爆仓时 , 自如曾解决了部分租客的接收安置问题 。
但在可观的房源量和客源量面前 , 让他们犹豫不决的 , 还是过高的债务规模 。 据一位接近自如的知情人士表示 , “因为蛋壳的债务体量太大了 , 自如一直在犹豫 。 ”而据媒体报道称 , 我爱我家接盘蛋壳的主要顾虑在于 , “经过财务成本核算 , 这笔账是算不平的 , 除非有什么其他办法让我们能把账算平 。 ”
蛋壳的债务规模究竟有多高?蛋壳公告显示 , 截至2020年一季度 , 蛋壳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为8.26亿元 , 但总负债达90.27亿元 , 资产负债率高达 97.06% 。 而对比我爱我家长租公寓业务2019年的18.72亿元营收 , 这个债务数字显得更为惊心 。
在稳住租户、业主恐慌情绪的同时 , 处理好蛋壳的债务规模和接盘方的利益 , 是当前舆论最关注的重心 。 一位业内人士表示 , “肯定会有人接盘 , 而且会带着条件接 。 从长远来看 , 我爱我家接盘是可以有理由的 。 长租公寓这个行业肯定要有人做 , 而我爱我家自从蛋壳和链家自如起势后 , 基本被排除在外 , 想要重新成为重量级玩家 , 我觉得大概率会接手 。 但现在蛋壳资不抵债 , 接手的话肯定得有其他条件 。 ”
留给蛋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AI财经社获悉 , 目前蛋壳公寓杭州分公司的门头招牌已经被撤掉 , 仅有少部分员工负责登记一些前来讨要说法的租客 。 11月19日 , 北京市住建委表示 , 已经针对蛋壳公寓成立了专办小组 , 希望能平稳解决此事 , 后续处理方案会及时公布 。
玩儿坏了的租金贷
【AI财经社|蛋碎了,谁来收拾一地的壳?】蛋壳公寓公开否认破产传闻的前一天 , 作为蛋壳“租金贷”业务主要合作方的微众银行率先发布了一项声明 。
对于被清退、被迫搬离蛋壳公寓的租户 , 微众银行表示:这些租客可以通过公众号进行信息登记 , 微众银行在核实确认后将协助租客解决租赁纠纷 , 为贷款事宜适当安排 , 并表示在明年3月31日前 , 这部分租客的征信将不受影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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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众银行是蛋壳公寓在金融领域的主要合作伙伴 。 即便微众声明在先 , 但留给租客的“征信保护”时效期并不长 , 仅有4个多月 。 且对于大量租户来说 , 比起退租问题 , 尚难偿还的租金贷则是另一重麻烦 。
根据蛋壳公寓的招股书 , 截止到2019年三季度末 , 约67.9%的蛋壳租客使用了租金贷 。 AI财经社获悉 , 如果在征信保护期内 , 租户未按时履约租金贷 , 贷款利息也将上涨至9.5% 。
所谓租金贷 , 是租客通过签约租金贷合同后 , 金融平台会一次性将租客合同期内租金支付给公寓方 , 而租客只需要按月或者按季度把租金支付给金融平台还款 。 在这个过程中 , 公寓方可以一次性拿到租客的所有房租 , 但对于房东则只需按月结款即可 。 这中间形成的资金沉淀 , 成为公寓方的资金池 , 也是蛋壳得以高速扩张的重要工具 。
在长租公寓行业里 , 租金贷业务并不新鲜 。 一直以来 , 长租公寓方都缺乏畅通的融资渠道 , 而通过租金贷的方式 , 长租公寓可以更低成本获得资金用于市场扩张 。
“租金贷肯定有企业使用比例非常高 , 造成了企业经营的风险 。 但它本质上来说 , 也是一种非常好的创新 。 ”自如CEO熊林曾在接受AI财经社采访时表示 。 “租房客户逾期率、坏账率非常低 。 对于投资者来说 , 它是一个低风险的、非常好的一个产品选择 , 这件事情本质没错 。 ”
尽管租金贷并未带有原罪 , 但当杠杆加大的同时 , 风险也随之而至 。 一旦市场出现波动 , 如扩张不顺利 , 入住率不达标或者租户大规模退房的情况出现 , 长租公寓将面临资金链断裂的风险 。
数据显示 , 2017 年到 2019 年 , 蛋壳公寓运营房间数暴涨了近30倍 。 这期间 , 为了争夺市场份额 , 蛋壳疯狂补贴用户 , 做广告营销 , 推进后续业务 。 而在另一端 , 为了做大业务规模 , 蛋壳不惜高价抢收房源 , 造成入住率低下 , 成本难以收回的困境 。
根据蛋壳的宣传资料 , 蛋壳公寓管理的房源超过40万间 , 用户超过100万 。 但在高达40万间房源的背后 , 是难以维持的运营压力 。 据蛋壳招股书 , 平均下来每一套新增房源的成本 , 需要12个月至20 个月后才能收回 。
“对于这个行业里面 , 运用一些创新的金融工具 , 到底应该怎么去对待它 , 一棒子打死不行 , 但是不管它 , 让它野蛮生长也不行 。 ”熊林也有同样的纠结 。
蛋壳租金贷的违规使用 , 已经给整个长租公寓行业上了一次课 。 11月17日 , 深圳市住房和建设局发布通知 , 要求房屋租赁企业不准违规采用“租金贷” , 不准通过“高进低出”“长收短付”方式侵害权利人的合法权益 。
据AI财经社从内部人士处了解 , 自如尽管同样负面缠身、口碑不佳 , 但其一位员工自称自如租金贷比例一直处于较低水平 , “目前租金贷占比大概不足20% 。 ”
长租公寓罪不至此
长租公寓还是一门好生意吗?
自如CEO熊林在近期接受采访称 , 中国租赁行业的大方向不会变 。 “因为租客的需求、业主的需求都没有变 。 大浪淘沙去掉一些不健康的因素和参与者之后 , 这个行业一定会变得更加理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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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似曾相识 。 把它们直接扣到当年的团购、O2O、网约车、共享单车等领域 , 也毫无违和感 。
长租公寓也不过是又一个经野蛮发展、吹起泡沫、退潮洗牌的行业 。 具体来看 , 长租公寓发展大体可分为四个阶段:2010年前后在国内萌芽 , 知名度较高的品牌如青客、自如都是在此时成立 。 此后 , 逐渐步入高速发展期 , 政策红利、资本涌入 , 到2015年达到了“大跃进的元年” , 2017年头部优势明显 , 但竞争愈演愈烈 。
退潮始于2018年 。 这一年开始 , 长租公寓负面缠身 , 甲醛超标、高价抢房、哄抬租金、爆雷跑路 , 使其变成了妖魔化的存在 。 数百万漂泊城市租房的年轻人“体面、尊严之梦”一次次破碎 , 取而代之的是漫长的维权路 。
一位从业人员统计 , 从2018年初到2019年底 , 那些有知名度但依旧倒闭的长租公寓运营企业就多达13家 , 其中近80%的公司都死于“资金链断裂” 。
这似乎也将成为蛋壳难以逃脱的命运 。
2014年 , O2O的死亡潮下骸骨累累 。 高靖接了前糯米网老领导的一通电话 , 赶鸭子上架般被推着开始了第二次创业 。 高靖先后任职百姓网、百度、糯米网等多家公司 , 之后做了一个互联网广告平台 。 一直以来的互联网任职经历 , 以及历经团购大战身经百战的经验 , 塑造了他的能力图谱 。
高靖是一位互联网基因植入骨子里的人才 , 也即蛋壳公寓的创始人 , 难能可贵的是他还特别擅长现在无比火热的大数据和智慧计算 。 “数据驱动”也被蛋壳后期宣称为提升价值的核心手段 。
据过往报道称 , 给他打电话的前领导沈博阳 , 在并没有任何项目思路的情况下 , 就答应给他投钱鼓励他创业 , 足见有多么器重、珍惜这个眼前的人才 。
按照高靖早些年给媒体的说法 , 他的初衷是希望给进城的“打工人” , 尤其是现代的年轻人做一些实事 。 “让年轻人有尊严地生活在城市 。 ”但他和他的蛋壳起步较晚 , 在正式运营的2015年 , 链家旗下的自如已经做了4年时间 。
落后就要挨打的教训 , 是深深刻在互联网团购人血液里的 。 而且高靖判断 , 未来只会有两到三家企业成为长租公寓领域的超级独角兽、领头企业 。 他想让“蛋壳公寓成为其中的一员” 。
如此的野心或者说愿景 , 奠定了蛋壳后来追求规模的激进战略 。 即便到了2018年 , 蛋壳已经杀出重围成为业内头部的公寓品牌 , 员工数量迅速膨胀 , 高靖给内部制定的依然是“规模年”字眼儿打头的战略目标 。
“目前按照商业规律特别是互联网时代的企业发展规律来说 ,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快速扩大规模 。 ”哪怕他一向深知“长租是一项比较慢而且比较苦的事业” 。
他认为 , 相对于中介系做长租的自如 , 蛋壳的优势是快速崛起 , 变化灵活 , 且容易形成辐射面 。 但劣势也相对明显:房源分散 , 不方便规模化设计、集中施工 , 后期不容易提供公共设施 。
相比 , 背靠链家的自如 , 在他眼中就像个“富二代” , 有丰富房源 , 有成熟的经纪人队伍 , 但“过分依靠人的经验 , 复制和扩张的能力都会受到一定制约” 。
自如熊林在接受AI财经社采访时曾表达过这样的看法:“我们临近的这几代企业家在这个社会背景之下 , 习惯了去抓住很多边缘机会 , 在快速变化的过程中去重建很多事情 。 但你去审视自身 , 发现往往是技术、营销、产品的团队都很强大 , 但缺少在质量上、品质上的强人 。 ”
言下之意 , 互联网塑造的这些弄潮儿 , 过分追求营销、规模、增速 , 而忽视了对服务本身的关注 。
不过 , 熊林的话也远不能说明自如就在品质、质量上做得有多好 。 他出身IBM , 传统IT企业 , 但事实上自如也同样是难以平衡规模和品质 , 负面缠身的企业 。 “无规模的品质没有意义 , 无品质的规模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 ”他曾告诉AI财经社 。
一位从业者吐槽 , 长租公寓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美好的行当 。 这个行业目前回报低和空租率过高 , 存在规模陷阱 。
该从业者表示日子越来越难过 , 差价不断减少 , “以前是1000元拿过来 , 卖3000元 , 现在是1500元拿来 , 只能卖2500元” 。 另一项数据则揭露了投入大、回报慢的问题 。 “单间投入成本在7万 , 回本周期慢的可能要六七年 。 ”
一位租房企业联合创始人对AI财经社称 , 长租公寓不是单纯的互联网产品 , 一般互联网产品是靠快速做大规模来摊低成本 , 但长租是规模越大你掌控的房源越多 , 成本越高 , 管理的难度也越大 。
“对于企业来说 , 最大的问题就是你的规模增长的时候 , 组织的扩大永远是你最大的挑战之一 。 ”他表示 , “你从一个单体城市组织变成一个全国化的组织 , 从一个单一条线变成一个矩阵式的管理 , 从单一产品变成多产品 , 这些可能都会带来很大的挑战 。 ”
不难看出 , 蛋壳的问题不是突然爆发的 , 而是一直存在且未能及时改善的 。 有人评价 , 很多长租公寓企业不是能力不行 , 而是欲望太大 , 想要的太多 。
2015年 , 高靖带着最初的三个小伙伴 , 以门外汉的身份开始摸索租赁市场 。 他起早贪黑 , 亲自在慈云寺桥边签下了蛋壳的第一套房子 。 半夜和装修工人一起 , 摸黑搬运家具 , 装饰房间 。 那时候他展现出的是对这个新行业满满的敬畏 。
5年之后 , 一切都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 当初对城市年轻人的承诺 , 已经变成萦绕耳边的无休止的埋怨 。 今年6月 , 蛋壳公寓披露了一项新的人事任命 , 同时透露高靖因经济问题被调查 , 蛋壳也随之将自己带进了死胡同 。 上市的高光 , 跌落的低谷 , 如梦似幻 。
残酷的现实是 , 城市漂泊族们终究难逃长租公寓企业的围城 。 租房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拥有巨大痛点的需求 , 房客们被行业乱象折磨得苦不堪言 。 “行业发展还是带来了进步的 , 应该看到积极的一面 。 ”上述企业人士评价 , 缺少的只是更多本分的企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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