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制”里的年轻人,注定被“白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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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路俊迪
来源:开菠萝财经(ID:kaiboluocaijing)
“老师觉得你是可塑之才 , 才会对你不一样 。 ”
“现在培养的自学能力 , 是将来工作的基础 。 ”
“这是给你一个接触大课题、大项目的机会 。 ”
“连这点困难都无法克服 , 以后怎么迎接社会的毒打 。 ”
对年轻人来说 , 这可能是导师、职场前辈和老板的“肺腑之言” , 也可能是被“白嫖”、被PUA的前兆 。
走出大学这座象牙塔之后 , 无论是读研、读博还是在职场的实习期、试用期 , 年轻人要面对的第一段不平衡关系 , 就是与导师、前辈、带教老师之间的关系 。
有人过五关斩六将进入心仪的院校 , 却发现读研、读博除了需要不断地学习、实践 , 还要给导师“打白工”;有人投了数十份简历 , 经过五六轮笔试面试 , 好不容易进入理想的行业和单位 , 却发现自己只能当“服务生” 。 “师徒制” , 并没有让他们学到应学的知识 , 反而成为名正言顺被“白嫖”的理由 。
开菠萝财经与四位被“白嫖”的年轻人聊了聊 , 他们身份不同、岗位不同 , 或是硕士生、博士生 , 或来自律师行业、化工行业 , 但都沦为了“师徒制”里的工具人:被蹭饭、蹭车、蹭课题论文的“第一作者”;沦为导师的服务生、行政秘书、“挡酒员”、师母公司的免费劳力;甚至被辱骂、被职场PUA……
一旦不答应 , “师父”就以毕业威胁 , 困在“师徒制”里的年轻人百般无奈 , 却难以摆脱现状 。
有的默认行业“潜规则” , 放弃反抗 , 与自己和解;有的在导师面前忍气吞声 , 但为了保持身心健康 , 需要褪黑素和酒精才能入睡 , 每天靠抄佛经、念大悲咒“超度”自己;还有人决心离开这个行业 , 默默躲进体制内的“避风港”;也有人在结束“师徒”关系后 , 打包所有证据材料 , 举报了曾经随意使唤和辱骂自己的老师 。
被导师推荐的实习单位“白嫖” , 老板竟然是师母
朔霖 | 24岁 数理专业硕士
为了考到理想的学校 , 我每天六点起十二点睡 , 坚持了十个月 , 最终拿到了本专业TOP5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 因为硕士毕业后想直接就业 , 我选了一个手上有很多实战项目的导师 。
刚入学安置下来 , 导师就请我吃饭 , 讲自己的经历 , 帮我规划以后的发展路线 , 说“不要把眼光只放在学术上 , 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才是目标” 。 又过了一个月 , 导师找我单独谈话 , 称对我寄予厚望 , 并介绍了一家公司让我去实习 。
入职以后我才发现 , 这家公司的业务主要是机电和编程 , 不管哪块都和我的专业没有关系 , 很多软件我听都没听过 , 导师鼓励我现学 , 还说“现在培养的自学能力就是以后工作的基础” 。 我本身课业负担就很重 , 为了学那些难懂的软件 , 熬到凌晨两点是常事 。 每天奔波在公司和学校之间 , 交通和吃饭也是一大笔开支 。
但因为工作是导师介绍的 , 我根本不知道我的实习工资是多少 。 时间长了 , 我感觉难以坚持 , 就向导师提出暂停实习 , 导师很生气地训斥我 , “连这点困难都无法克服 , 以后如何适应社会” 。 没办法 , 我只好继续实习 。 不过 , 我无意中发现 , 这家公司的法人竟然是我的师母 , 而我实习了三个月 , 却没有拿到过一分钱工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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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 , 导师的“抠门”也渐渐表现出来 , 学校发的每个月800元补贴 , 都是先打到我们卡上 , 我们再转到导师卡上 , 每个月到手的只有200元 , 这还得看导师心情 。
寒假期间 , 导师也没有让我回家 , 直接安排我住在公司 , 给我“画饼”说“老师觉得你是可塑之才”“表现良好可以成为公司合伙人”等等 。 但我已经不再相信他的话 , 委婉表示拒绝后 , 他立刻换了副嘴脸 , 称“这都是学生培养计划的一部分” 。 我很担心 , 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去做 , 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我毕业 。
我不是没想过举报他 , 但是一打听才知道 , 他是某知名教授的大弟子 , 这样“作威作福”已经好几年了 , 心里再有怨气 , 我也得先毕业再说 。 我们毕业的要求是至少要发一篇小论文 , 但他根本不管 , 认为“毕业的基本要求不在导师的管辖范围” , 让我们自己解决 。
我越想越生气 , 直接给导师发了一长串微信 , 表示我不会再去实习 , “学分你爱给不给 , 学生延毕老师脸上也无光” 。 导师没有回我 , 我也没有再去联系过他 , 只是经常从同导师组同学那里听说他公开批评我不上进、不尊敬老师 , “早晚会被社会毒打” 。
而我的师弟师妹更惨 , 他在下一年的培养计划里加大了实践比重 , 每个学生都要自愿或非自愿地去到师母的公司打白工 。
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 , 从厌恶导师开始连带着无法接受这个行业 , 也怕他给我使绊子 , 所以我已经开始准备教师资格证考试 , 就想缩在体制内 , 远离他这样的人 。
人前忍气吞声 , 人后靠抄佛经、念大悲咒“超度”自己
莫瑶 | 27岁 管理专业博士
都说读博主要看导师 , 我自然要选本专业顶尖的导师 。 他每年出版的学术著作和学术论文很多 , 主持的高级学术论坛也不少 , 手里握着大把和政府、学校、企业合作的项目 , 外界形象可以用“光鲜亮丽 , 温文尔雅”八个字来形容 。
硕士期间我很努力 , 积累了不少论文 , 甚至有一篇C刊 , 加上自己主持过一个完整的项目 , 所以材料审核和考试都很顺利 , 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他的博士 。
进组第一天 , 他给我们开会 , 说了很多未来的研究方向 , 并表示如果表现优异可以提前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去国外交换 。 这让我非常动心 , 因为我的目标就是能在博士期间完成出国交换 , 然后留校任教 。 会后 , 他把我单独留下来 , 问了我的情况 , 并鼓励我好好干 , 我自然大表忠心 。
第二天 , 我就成了他的助理 。 本来我以为可以在科研上得到更多指导 , 没想到完全沦为了一个“行政秘书” , 大到合作项目谈判 , 小到今天穿哪件衣服 , 都成了我的职责 。
刚开始 , 我还耐着性子 , 告诉自己“复合型人才就是要什么都懂” , 可时间长了 , 我再也无法这么欺骗自己 。 跟他去谈项目的时候 , 我要一字一句给他写好讲话稿 , 定餐厅、点菜、喝酒、选择娱乐项目 , 也都是我的职责;我还要帮他管理好整个导师组的学生 , 对课题进行拆解 , 再一一把任务分配给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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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士生的论文他从来不看 , 直接扔给我 , 我每周都有好几天要通宵 , 一篇篇改 。 偏偏他的掌控欲又很强 , 有一次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 , 对我大发雷霆 , 骂我没有时间观念、没有责任意识 , 其实只是需要帮他弄电子签的签名而已 。
他还经常给我们画大饼 。 有时候 , 我感觉大家都知道只是画饼而已 , 但还是会抱有一丝幻想 , 争着抢着做他嘴里“最优秀的学生” , 搞得组内的明争暗斗很严重 。 他对这种事喜闻乐见 , 甚至故意挑起大家的矛盾 , 我不知道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 他手里的课题、论文和学术著作 , 可以说是一批批学生的功劳 。 有时候我会想 , 他能到今天这个位置 , 到底是业务能力强还是忽悠能力强?
最生气的一次 , 我独立研究的课题 , 他却硬要在论文发表的“第一作者”上写他的名字 。 博士生独立研究的成果很重要 , 我试图辩驳、恳求 , 最后不得不妥协 , 因为他拿毕业威胁我 。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 一边恨当初没能擦亮双眼自己跳进巨坑 , 一边恨自己不能硬气一点拒绝他的要求 。
跟着他将近一年 , 学术能力毫无长进 , 倒是多次陷入自我怀疑和PUA 。 读博后我经常失眠 , 需要靠褪黑素和酒精才能入睡 。 有时候我在想 , 干脆撕破脸好了 , 又害怕不能顺利毕业 , 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再忍忍吧” 。 为了稳住自己的心态 , 我每天抄一段佛经 , 念大悲咒 , 希望能够身心健康地从这种挣扎中解脱 。
拒绝为师父吃饭买单 , 我被打了最低评级
刘嘉 | 25岁 化工行业从业者
从一所普通本科的化工专业毕业后 , 我在二线城市找了一家口碑还不错的做橡胶生产与出口的企业 。 刚入职的时候 , 因为学校、技术和背景一般 , 我的定薪很低 , 师父也是分配的 , 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
没过多久 , 公司在附近的三线城市开了分厂 , 需要调过去一批中层 , 师父自己向领导申请到分厂工作 , 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 就直接通知我也去分厂办公 。 刚开始我以为去分厂更能做出成绩 , 但是我太天真了 。
到了分厂以后 , 他直接把我扔到了硫化工序(生产轮胎的最后一个工序) , 车间没有空调 , 非常热 , 就像蒸馒头的机房一样 。 各种会议、活动 , 他也不让我参加 , 车间的人看他对我的态度 , 自然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 , 脏活累活全都推给我 。
到硫化车间后一个月 , 我又被分配到修硫化机的突击队 , 在很多蒸汽管道之间检查设备、换阀门等 , 人手少、工作量大、时间紧张 , 环境还差 。 我半年瘦了15斤 , 累得连饭都吃不下 。 但师父从来没问过我的情况 , 有时候我向他请教一些工序和技术方面的问题 , 他也只是告诉我“自己看着办”“在实际操作中慢慢学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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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以后 , 我通过了转正答辩 , 向公司申请换师父 , 公司同意了 , 但没想到新的师父让我更加生气 。 他是个很圆滑的人 , 在单位 , 他在办公室办公 , 我在车间办公 , 总是说“隔得太远无法教给我什么”;不过因为我俩家住得很近 , 每次放假或者出行 , 他都要蹭我的车 , 有时候半夜还要我开车载他去喝酒吃串 。 有时候我真想硬气一把不干了 , 但是自己的学历和技能都拿不出手 , 还是得熬一两年后升职 , 才能有新的可能 。
但我的退让换来了他的变本加厉 , 有时候他和朋友出去喝酒 , 也会让我去付钱 。 我本来工资就不高 , 除了生活费也剩不下多少 。 有一次我拒绝了他 , 他就给我当月的评级打了最低 , 而这直接影响到年终金的数额和发放 。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出去跑了十公里 , 周围是一片树林 , 青蛙、蛐蛐和蚊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 但我还是难以克制地哭了出来 。 我摸着手上厚重的茧 , 回想着这一年发生的不公与难堪 , 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却生活得这么糟糕 。 和我同期进来的实习生 , 因为师父人好 , 已经调到了办公室里 。
第二天 , 我递交了辞职申请 , 决定换个工作 , 世界之大 , 干点什么不行 , 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 第二个师父还假惺惺地劝我留下 , 给我画大饼 , 说什么“年底就能涨薪” 。 我看着他笑了笑 , 一句话也没多说 , 转身离开 。
被带教律师当服务生:点外卖、陪吃饭、被灌酒
韩翎 | 26岁 实习律师
因为考公检法系统 , 我错过了秋招和春招 。 开始找工作的时候 , 已经是五月底了 , 我只好退而求其次 , 先去二线城市一个比较大的律所做实习律师 。
律师系统向来是师徒制 , 助理的工资很低 , 每个月不到3000元 , 但涉及到“律师执业证”的发放问题 , 所以签了合同就必须做满一年 , 否则就是“归零”重来 。
从入职第一天开始 , 我就想要和带教律师搞好关系 , 帮他买咖啡 , 帮他把日常事务整理成备忘录 。 大概过了一个月 , 他对我逐渐热情起来 , 开始让我帮他做一些案头资料和现场调查 , 本来我很开心 , 以为自己遇到了“恩师” 。 可没想到 , 他给我的反馈却都是“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是个人都知道不能这么做” , 很多资料的整理和调查报告的写作明明是经过他的同意的 , 但上交的时总会被挑刺 , 反反复复地修改格式 , 经常到10点多才下班 。
周末 , 他会让我去他家里加班 。 因为他独立做案子 , 所以周末会有客户拜访 , 但我的职责不是做案头资料 , 也不是写诉状 , 而是做“服务生” , 帮他们点外卖、摆盘、倒酒 , 结束后还要洗碗 , 如果他看我哪里不顺眼就会直接开骂 , 根本不顾及现场状况和我的自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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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经常让我陪他去谈案子 , 刻意把我推出去挡酒 。 有一次客户非要灌我酒 , 说我长得好看想认我做干女儿 , 他并没有阻拦 , 还“教育”我说“这是你的荣幸” 。 我很想把酒泼在他脸上 , 但是考虑到还有几个月就能结束实习 , 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
不仅如此 , 有一次开庭前我把证据清单交给他 , 并且提醒他有一份证据仍需完善 , 他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什么原因并没有完善 , 上法庭前我又问他 , 他直接当着当事人的对我一通发火 。
每次我快忍不下去的时候 , 我就会想象自己拿到执业证的场景 。 我热爱律师这份职业 , 想要为更多的人伸张正义 。 当然 , 伸张正义要从自己开始 , 实习期一结束 , 我拿到执业证后 , 就把带教律师骂我、侮辱我的录音打包整理发到了大领导的邮箱 , 然后找了另一家律所 , 开始正式执业之路 。
【|“师徒制”里的年轻人,注定被“白嫖”?】*题图来源于视觉中国 。 应受访者要求 , 文中朔霖、莫瑶、刘嘉、韩翎为化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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