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沈晚报 2021年05月11日


□潘国本
【辽沈晚报|2021年05月11日】初夏的夕阳一声不响 , 将余晖投向栅栏 , 栅栏在地面的画像 , 天真 , 甜美 , 柔光再抚向香樟 , 香樟动情了 , 那束光化成了金子 , 从一片樟叶跳到另一片樟叶 。 这一次 , 它显然已当成艺术在做了 。
栅栏围着的那个院子 , 原是一个机关单位 , 七个月前搬走了 。 就这几个月 , 毛毛藤淹没了小径 , 一枝黄花也悄悄地站到门前台阶 , 原本不慌不忙的牵牛花 , 也试着举起了红的、紫的喇叭 。 那条流浪狗 , 以为牵牛花在为它开放 , 摇着尾巴 , 欢着蹄子 , 一会儿窜东 , 倏忽又窜西 。 当然 , 小狗和牵牛花不会知道它们的这一刻已在开启我的心扉 , 修复我的情绪 。
这世界这样相互缠绵着 , 关照着 。
我走进了对面的凤岭公园 , 走上霏雨亭鸟瞰 , 华灯已经初放 , 南面人行道上 , 一位白发苍苍的弓腰老人 , 踽踽而近 。 我称呼老师的时候 , 他是我们那所中学的教导主任 。 路灯将他的身影画得大而无当 , 十分模糊 。 每跨前一步 , 身影便修改一遍 , 每走近一分 , 影子的墨色加浓一分 。 不禁浮现出老主任当年的重笔浓彩:一位神采飞扬的儒者 , 声如洪钟 , 每每立于讲坛 , 座下鸦雀无声 , 笑谈间 , 清泉汩汩入心 。
我唤他主任时 , 他没有回答 , 挥手致意也没反应 , 只能目送他渐行渐远 。 灯光 , 再次将他越画越淡 , 又渐画渐轻 。
人的一生 , 大致也像这样的身影 , 来也朦胧 , 去也朦胧 , 应珍视的 , 是勾画出精神的那几笔 。
2路公交车停靠站口的时候 , 我发现了初中同学老岳 , 黑黑瘦瘦的那张脸 , 正好嵌在窗玻璃框中 。 我们至少十几年不见了 , 想不到会这样相遇 。
读初二时 , 班主任让我们坐在前排同一张桌上 。 他有一个趴着写字的习惯 , 一做作业 , 我的左方领地就遭侵犯 。 我狠狠地将他推到“三八线”外 , 不幸撕碎了他的练习簿 。 不讲话只行动的他 , 重拳出击 , 酿成我鼻孔流血 。 我自知不是他对手 , 以连声痛骂“黑狗 , 黑狗” , 作阿Q式抵抗 。 那是他最忌讳的绰号 , 原本班上没几个人晓得 , 这下他出拳更野蛮了 。 那次我吃了大亏 , 但“黑狗”的绰号从此也在学校里泛滥起来 。
从同学口中知道他一直是水利局的业务尖子和工作先进 。 他还是那么黑 , 那么瘦 , 但直到今天 , 还有人记得他是县里的水利专家 。
他和我 , 和老主任 , 和活泼的牵牛花 , 乐观的岸柳 , 还有 , 什么规矩都不在乎的毛毛藤和坏事做了九稻箩的一枝黄花 , 生活在同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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