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 传说中的爷爷奶奶十

长老 传说中的爷爷奶奶十


七岁时 , 父亲走出出生地大青山四合义村 , 来到山北一个叫八道什的小山村 。 继爷爷虽是老光棍 , 却也有些积蓄 , 有两间那时确也不错的房子 , 傍大路而建 , 母子二人有了遮风挡雨 , 安身立命之地 。 同时也联系上了过继出去的大爷与远嫁的姑姑 , 生活安稳下来 。
那两间房 , 西面一间后来被一王氏堂兄要回 , 卖给了村里羊倌祥子 , 东面一间 , 先做奶奶的新房 , 十多年后 , 又做了父亲的新房 , 继而是母亲的产房 , 哥哥的胎盘至今埋在那门槛之下 , 寓意长孙顶门立户 。 当我记住那房子时 , 已成羊圈、马圈 , 一道墙和西边隔离开来 。
据母亲回忆 , 父亲娶她时 , 茅檐低矮、家徒四壁 , 黄泥抹墙、白土粉刷 , 墙上有半指宽裂缝 , 西间奶奶鼾声 , 北面呼呼风声 , 合伙传进屋中 。 炕大地小 , 置不下陪嫁过来的大红柜……新婚之夜 , 自豪又自卑的父亲立下誓言 , 不过三年 , 要为母亲盖一处不错的院落 。
三年头上 , 父亲兑现了诺言 。 在原房址上 , 后座十米 , 盖了两间土木结构的大房子 , 青石房基 , 檐台净高半米 , 松木柁檩 , 桦木椽 , 木格窗户 , 上半截糊纸贴窗花 , 下半截装有大块玻璃 。 人坐在顺山炕上 , 一眼望到大青山顶 , 心旷神怡 , 在当时的村里真叫一个气派 。
彻底回村务农后 , 父亲更加精心经营着一手建造的院落 。 土坯围了院墙 , 石头圈了菜园 , 砖面盖了门楼 , 安有两大扇木板大门 。 木闩铜钉铁锁 , 门前两块石墩 。 关于这个门楼 , 我记忆模糊 , 只在故事里听过 。 一是母亲住院时 , 6岁的姐姐整日坐在门墩上瞪着大眼一动不动 。 内防帮忙照家的二大爷 , 外阻村里人随便出入 。 再就是大舅、二舅娶媳妇时 , 父亲为他们一个卸了门板 , 一个拆了门框 , 打了家具 。 大门被迫往后收缩转移 。
两大间房 , 东边住人 , 西边做凉房 , 凉房又几经变化 , 哥哥高考二度落榜 , 父亲把凉房又隔了一个小间 , 盘了倒坑 , 置了炕桌 , 作为哥哥书房 , 让他住进去 。 同时下了死命令 , 说他在学校作诗写小说 , 不务正业 , 要把他放在眼皮底下 , 不准踏出大门半步 , 以期来年榜上有名 。
二年后 , 父亲又把两间并作一间 , 前面也换了新门窗 , 屋里盘了炕床 , 请木匠狗毛拴打了立柜、橱柜、字台、高低柜 , 裱了养层 , 油漆涮了墙围、炕围……张罗着给哥哥娶媳妇 , 一年后嫂嫂进门 。
我对老宅最难忘怀的是前面的菜园 , 至今仍时不时在我梦中出现 。 春末的榆钱钱、夏天的水萝卜、秋天的向日葵、还有那大粒的鲜红欲滴的枸杞 , 常吃的我直流鼻血 , 也有了赖学的借口 。 父亲在园墙根修了三个水道 , 便于灌溉和收集雨水 , 人不进园 , 就把蔬菜浇灌的红了村人的眼 , 也给姐姐和我多了额外任务 , 和女人小孩们斗智斗勇 , 保卫菜园和父母劳动的果实……
一九九二年寒假 , 当我把女朋友领回家时 , 经历三十年风雨的院落已显示出破败的景象 。 其时 , 哥哥早已搬到乡政府所在地 , 空旷的院子 , 老屋内 , 15W昏黄的灯光下 , 父亲躺在炕上大口喘气 , 母亲和村医二后生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见到小儿子未来的媳妇 , 父亲尴尬的苦笑 , 说 , 家里没一点儿肉 , 二子你让你妈杀个鸡吧!
一九九三年春 , 已无力劳动的父亲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 将土地转包出去 , 房子也卖给远方的亲戚 , 他们去呼市依靠姐姐生活 。 当我把零碎的生活用品 , (包括奶奶用过的黑瓷盔)和仅存的几袋粮食拉走后 , 再没有回到那个院落 , 父亲没有回去过 , 姐姐没有回去过 , 哥哥似乎也没有回去过……
一九九四年春节 , 父母和我在西乌兰不浪中学度过了一个短暂的大年 。 在正月初八那个寒冷的风雪交加的早晨 , 母亲领着父亲回到了义兴元姥姥家 , 和老人生活在一起 。 两个月后 , 父亲催促母亲另问行了一处院落 , 种了村委会十几亩地 , 在几个舅舅姨姨的帮助下勉强为生 。
父母租住的那套房院 , 蒿草丛生 , 残垣断壁 , 是一山西老财回老家后留下的房屋 。 我虽然暂来暂往 , 却印象深刻 , 因为在那屋里和姐姐、哥哥吵过架 , 最主要是父亲死在了那里 , 闭上了一双不甘心的眼睛 。
父亲去世那年 , 哥哥收回了包出去的土地 , 已在本村八道什盖新房 , 为四间大正房 , 工程加速进展 , 拉砖、垒根基、砌墙、压苫、安门窗……似乎很快就能入住了 。 父亲每天坐在窗前 , 看着大路上给哥哥拉料的汽车东去 , 目光随着车轮 , 心随着目光 , 飞回老家 , 想象着新房新院的样子 , 气也似乎喘的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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