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殿风凉 一个农村孤寡老人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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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中午我要出门 ， 再次打电话给八十四岁的堂满满（堂叔） ， 问他在不在家 ， 我想看看他 ， 并送点东西过去 。 他开心地回答 ， 我正在家里 ， 你快来啊！
听得出 ， 电话里他对我的到来很是期待 。 大年初一我去找过他 ， 把车停在他门口 ， 谁料他去了家后面的一个寨子玩去了 ， 没见到人 。 这几天我们天天迎来送往的客人 ， 做饭喝酒陪客聊天整得不亦乐乎 ， 就没有时间找他 。 今天我又要出门 ， 路过他家门口 ， 远远看着竹林后面房子里的烟火气一缕都没有 ， 以为又出去了 ， 幸好还在 。
满满的血缘与我并不亲近 ， 只是一个寨子里全都是一个姓 ， 三百年前老祖宗从湖南搬迁到这里时 ， 我们的祖上是亲的 。 他之所以当我是亲侄儿 ， 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他和我爸爸同年出生 ， 同年当兵 ， 一起到部队三年 ， 情谊非常深厚 ， 相应地对我也比较亲近 。 二是他生病住院 ， 打电话告诉他的亲侄子们 ， 一个都不会去 ， 电话里倒是答应得蛮好听 ， 倒是经常是我去陪护 。 出院时老是找我帮忙报账结账 ， 困难时找政府要点救济之类的 ， 因为我找人办事麻溜一些 。
进得了院子 ， 虽然满满不怎么讲卫生爱收拾打扫 ， 但院子里还没有多少落叶灰尘 ， 南方的春天就是这样 ， 常绿乔木没啥落叶 。 地面又是扶贫期间给硬化了的 ， 虽然硬化得马虎不大平整 ， 也将就可以散步溜达 ， 即使下雨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烂泥遍地 ， 走路怕摔着 ， 会弄脏鞋子 。 左边的土坯房早已经不用 ， 右边的砖房是政府危房改造给修的 ， 可是修得不怎么好 ， 时常漏雨 ， 扶贫时村里又在上面搭了蓝色钢架棚 ， 解决了漏雨问题 。
屋檐下停放着一辆电瓶车 ， 感觉满新的 ， 我好奇地问：“满满你还挺时尚的啊 ， 居然买了个车代步？”
“什么车哟 ， 以前那几年买的 ， 2600元 ， 现在我也不敢骑了 ， 身体不行怕驾驶不了 ， 这就是我最大的资产 。 ”
进了屋 ， 我拿出茶叶给他 ， 他高兴地说：“好啊好啊 ， 这个可以有 ， 这个就是好！”
满满平生不抽烟不喝酒 ， 以前最爱的就是每餐必须有瘦肉 ， 近来身体差了 ， 经常住院后 ， 连肉也吃不了多少 ， 只剩下喝茶这一个爱好 。 递上翠芽绿茶和红茶 ， 他非常开心 ， 恐怕他平时也喝不到这些好茶 ， 算是新年一点孝心 。
进得厨房 ， 里面一抹漆黑 ， 窗子灰尘满布 ， 视线更暗 。 费力看去 ， 一个浅浅的火坑 ， 火坑上方孤零零地系着一块腊肉悬下来 ， 约莫两斤的样子 ， 这与寻常农家满炕腊肉对比差远了 。 一眼小小的灶台 ， 凌乱地摆放着锅盆碗筷之类的东西 ， 在里面靠墙处是一个黑乎乎的碗柜 ， 根本瞧不出里面有些啥 。 厨房顶上有几根横梁架着 ， 梁上堆着大堆的木柴 ， 已经烘得很干很干了 ， 堆在上面权当是天花板 。 整个厨房糖、瓜子、花生、酒水饮料一样没有 ， 看不到过年的样子 。
我问：“你三十夜在哪过的年？女儿家吗？”
“不去 ， 我才不喜欢去别人家过年 ， 就在自己这里随便将就吃一点” 。
这个春节满满应该过得很“正常” ， 我说正常是因为他与往年一样 ， 都是一个人过 。
满满不是正宗的五保户 ， 也不是地道的孤寡老人 ， 但他与五保户孤寡老人根本没啥区别 。 他有三个女儿 ， 没有儿子 ， 一个女儿嫁到邻寨 ， 十分钟就能走到 ， 另两个女儿一个相距一二十里地 ， 一个远在岳阳 。 即使大女儿离得如此近 ， 他还是不愿意与她们在一起生活 ， 连春节也不愿意与他们一起过 。 这与他的性格有关 ， 也与无儿子有关 。
没有儿子是满满一生的痛 ， 为了这事闹得全家鸡飞狗上屋 ， 老婆离婚离家出走 ， 女儿们一个个与他反目 ， 据说老婆走时肚里有一个儿子是他的 ， 走后没多久就生了 ， 想要回来认父归宗 ， 但他却天生一副瓦匠的婆娘－－泥（疑）性重 ， 死活不让儿子进门 ， 任女儿女婿还有我爸爸等人劝说 ， 均告无效 。 围绕儿子认亲的事情 ， 上演无数狗血剧情令人瞠目 ， 直到春节前两月在卫生院我去看他时 ， 他还在为此耿耿于怀 ， 百转千欲拒还迎 ， 真是搞不清楚怎么想的 。 再加上他老先生个性倔强死梗 ， 女儿们在他眼里都没一个是好的 ， 所以哪儿也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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