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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居住是一种咋样的体验( 五 )


吃罢了饭，饥饿满足地睡了，孤独洗完碗，走到我身边，我看看他，他看看我。都没有话可讲。
白天有什么事情可以分享的么？他说。我们曾经约定，每天一定要这样问一句对方，哪怕是例行公事呢。
嗯，挺好的。今天外面的阳光很温暖，我在想周末要不带你和梦想出去晒晒太阳。
他笑了一下，说，还是算了吧。晒太阳这种事，要很多人在一起才有意思。一个人躺在草坪上，我怕你会胡思乱想。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梦想是不能见光的。
哦，那好吧。你今天在家里，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分享么？我问。
家里都挺好的，下午的时候，我去大钟家坐了坐。
哦，我我忘了说，家里的一切，都可以对话的。
比如墙上的大钟。
时针是个慢吞吞的胖子，我平常叫他肥叔，任何时候都他都是不着急不上火的。然而他有满肚子的故事，很多个深夜，我和孤独躺在床上，就是靠听肥叔的故事来度过一个个漫长又漆黑的夜晚的。
时间有洞悉一切的力量。这是肥叔常挂在口头的一句话。
分针就不一样，她高瘦苗条，亭亭玉立，每走一步都端庄有序，我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而她见我便叫我阿姊，所以我莫名其妙就多了个挂在墙上的妹妹。
不过这个家最吵的是秒针毛毛，毛头小伙子，愣头青一个，从来到这个家脚步就没停下来过，一圈一圈地走，走的我头昏目眩，眼晕耳鸣。
我说毛毛你慢点行不，他瞅都没瞅我，不行，一分钟我要看她一眼，少一眼都不行。
秒针毛毛疯狂地喜欢我妹妹，这件事我和孤独都知道。他曾在一个雨夜大声跟她表白，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妹妹的名字，怪不得她一直扭捏着不肯告诉我。
大分，他路过她时深情地说，你的眼神是我永不停歇的动力，只要你喜欢，我的世界永远围着你转。
我妹妹大分别扭地动了一下身子，脸红了。
而我听完这句话，迅速地爬上墙扣掉了大钟背上的电池。
你这人怎么这样？秒针委屈地坐在地上，四下挥舞，脚下却生了根一样动不了。他那时刚好停在了在大分的对面，看不到我妹妹的表情，但我知道，我妹妹脸上全是感激。
我妹妹和我一样，喜欢听故事，喜欢冒险，即使我们都知道，她这辈子也走不出大钟的表盘。
她不喜欢秒针毛毛，他太浮夸了，我妹妹说。一天要跑过来我跟我无数遍喜欢你。他难道就不能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什么是喜欢么？
好像不能。我说，
每当大分快要和肥叔遇到的时候，大分就会悄悄请求我，把大钟的电池扣掉。
另外，拜托你把毛毛拨到我们的对面，我不想被打扰。大分说。
然后我就在毛毛大声的抗议声中扣掉了大钟的电池。
很多个夜里，我们就这样，大分静静地躺在距离肥叔一步远的位置，我和孤独躺在床上，我们看着天花板，却像在看星空。
肥叔，你有过爱情么？
我听见孤独问。
他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我很吃惊，我一直以为孤独对任何人人和事都是没有好奇心的，那是孤独的一个朋友，无聊才会做的事。
肥叔笑了笑，大分却很紧张。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久很久以前，肥叔说，在我来到这座钟前，在另一座木头做的，城堡一样的钟里，我爱过一根分针。
我们都筑起耳朵准备听肥叔的爱情，大分紧张的一动不动，然而我知道她在颤抖，就连此前抗议连连的毛毛，都安静下来了。
那时候，我们一天能见二十四次，每次却只能停留一分钟。
最开始的时候，她跳到我面前的时候，十分高兴，那时候她很年轻，浑身雪白，充满活力。
嘿，她说。我们相视而笑，零点整的时候，还能听到城堡里的布谷鸟打开门唱歌。尽管这歌声经常把屋子的人吓醒。
后来呢。大分问。
最开始的那几年，我们很快乐。后来，她越来越不满足，再跳到我面前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惊喜，而是马上就要失去的不安。她拥抱着我，在那宝贵的一分钟里，她从最开始的微笑到不停地流泪，我马上又要失去了你了。她一遍又一遍说。我安慰她，没关系的，下一个小时，我们又会见到的，然而她还是瑟瑟发抖。我马上又要失去你了。她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
好难过，怎么有点像异地恋。大分说。
是啊，我们就是时间里的异地恋。肥叔说。
再后来呢？我问。
再后来，我不知道是时间改变了她，还是爱情改变了她。总之她变了，变得一脸患得患失，我听见每天秒针路过他的时候，她都要破口大骂，喂，你为什么走的这么慢，你倒是快点啊。
然而等我们相遇的时候，秒针经过，她还是骂，喂，该死的，没看到我们在一起么，你倒是慢点走啊。她这样一直骂，不管我怎么安慰她。直到有一天，她在离开我的下一分钟，对经过的秒针伸出了手，她掐住了秒针细长的脖子，我让你走那么快，我让你走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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